(三)寒冬里的“艾尔米达什”(Ал-метров до)的游览
虽然,初到圣彼得堡大学,校长在迎新会上一再对我们说:“现在是俄罗斯金色的秋天,你们一定要抓紧这俄罗斯最美的两个月,好好欣赏俄罗斯的美景!”此后,“金色的秋天”(Золотая осень)就嵌入我的脑海。然而,我没时间去欣赏“金色的秋天”,我在拼命地读书,那时的我,认为国家好不容易选派我出来,我一定要拼命地读书。,抓住分分秒秒读。我几乎夜夜读到12点以后,甚至下夜3点。早上又常常凌晨4点爬起来读。以至于一位北京外国语大学年轻男老师以他校一位老师因如我般地拼命,所以是坐火车来的,坐飞机回去的事例告诫我。因为那人拼命到脑溢血了,只好坐飞机回国,连话都不会说了。我那时尚未脑溢血,对人家那样诚挚的劝诫都没听进去。但我感到他真诚的善意。此后,晚上睡的时间要长一点了。因此,整整一个学期,我没单独游览过一次。但那个特定时代,那位老师真诚地劝诫,让我一直心存感激。他姓王,很英俊,大家都叫他“安德烈”,我觉得他挺像中央一台那位播音员王宁,我甚至怀疑后者是否是他的弟弟。所以,近三十年了,每当我听王宁播音,便想起了他。中国古语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位北京外国语大学年轻王老师的真诚关心,我当时虽未完全采纳,却真真地被感动了。
寒假到了,学校放了假。我们忙完了春节和送别半年期的老师。这样,我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点自由空间。寒冬里的圣彼得堡到哪里去游呢?最好的游览地是哪里?那自然是“艾尔米达什”(Ал-метров до)
“艾尔米达什”实际是法语的音译。那在今天就是“冬宫博物馆”。俄罗斯人很注重文化修养。从十七世纪他们的沙皇就讲究欧洲君主社会的皇室联姻关系。自18世纪初,俄罗斯的彼得大帝自己化妆出国,从荷兰学习海军知识到18世纪他的后继者之一叶卡捷琳娜女皇,人们习惯称她为叶卡捷琳娜二世(Екатерины ii1729-1796)。叶卡捷琳娜本是德国公主,17岁嫁给沙皇彼得三世,因不得宠,她便大量独自阅读,她喜欢收藏世界名画,包括东西方艺术珍品,她在冬宫内有自己的收藏馆,她称之为“艾尔米达什”今天中文又译作“艾尔米塔什博物馆”(Ал-м башни музея)。法语的原意为“尼姑庵”,以示她当年的不得宠。后来,她在30多岁时杀死了她的丈夫彼得三世,成为女皇。她的执政几乎贯穿18世纪,使俄罗斯在她的时代一跃成为欧洲霸主。她的私人收藏馆因而成为欧洲著名博物馆之一。1852年起对外公开开放。十月革命后扩大为五座大厦,冬宫被囊括于中。我们访学期间,寒冬中,圣彼得堡最好的去处是哪里?“艾尔米塔什”所有的俄罗斯人都会异口同声这样说。那时要售门票,一张门票1.5个卢布。而我们访问学者都有“经互会”办的“国际学联学生证”。凭此证,在经互会国家间乘坐国际列车,可享受7.5折票价优惠。凭此学生证,我们买“艾尔米塔什”门票仅15戈比,即原价的十分之一,大约合人民币1角5分。所以,我一个寒假去了“艾尔米塔什”五次,每次均是早起吃完早饭,九点乘坐公交车或地铁。那时苏联是全民享受公费待遇,一次乘车费5戈比,等于人民币5分钱。20分钟便到了目的地。我在那里参观一天,直到下午4点半天要黑了,才再乘坐地铁或公交返回。而五次的参观,我几乎都去的是17-19世纪的俄罗斯馆、荷兰馆、西班牙馆、意大利馆或其余欧洲国家馆。那真是真正的艺术享受。在那里慢慢地独自读着俄语说明书,欣赏着世界名画的艺术魅力。时光会不知不觉流淌过去。馆中珍藏的都是世界级珍品。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但那一幅幅作品是真的震慑了你的心灵。
在“艾尔米达什”的参观,我有时是独自去,有时是与我在圣彼得堡的真正好友--黄凯芬一起去。她就是同我在国际列车上同包间的一位同志。煤炭地质部的同志。那时,他们煤炭地质部在郑州。所以,作为被挤出京沪的边远地区的我们四人在同一包厢。她是学煤炭地质的,为人朴实,直爽,很爱笑有成都人开朗的天性,比我年轻八岁。学地质的很能吃苦,又肯出力,我觉得她总是在帮我。参观那些世界名画,我便会将其中的历史故事或背景再讲给她听。如果逛“古木”(最大的国营商场,在著名的涅瓦大街上),她便自动提着她和我两人采买的东西。因为我不拿东西,还赶不上她提着东西行走速度。我那时已经开始了腿疼,走路便不能太快了。
有一天,我们从“艾尔米塔什”出来,遇到了几位北京大学的老师。他们是从国内或美国赶到芬兰赫尔辛基参加国际地球物理大会的。会议结束了他们立即要回中国或正做访学的美国去。他们听说赫尔辛基与圣彼得堡仅一海湾之隔,便渡海来想在圣彼得堡呆一天,看看“艾尔米塔什”。那时出国是有严格的费用限制的,他们不懂俄语,只会用英语交谈。如果他们去住宾馆,一个人一晚上至少要10美元。而国家供给他们的美元没有那么多。正在犯难之际,遇到我和黄凯芬两位中国人,便主动向我们说明情况。他乡遇国人,大家分外亲。又都是高校老师,更理解其窘迫处境了。我正发愁,想如何帮他们解决住宿问题。黄凯芬古道热肠,立即对我说:“你不行,你们列宁格勒大学门禁制度严,你无法解决他们这么多人的住宿问题。到我那儿去!我们地质大学门禁制度没你们那儿严,再说,那门卫我认识,给他送点礼物,或许可以解决住宿问题。走吧!天已黑下来了,我们边走边想法子嘛!”
这样,我们全部乘车到了列宁格勒地质大学宿舍。路上已商定,当时索尼磁带很吃香,一盘磁带在俄罗斯要售10卢布。高校教师学外语都听磁带。他们中果然有人有空白磁带,拿出一盘作礼物,送给了门卫。门卫兴高采烈打开了地下室两间空宿舍。男老师合住一间,每间四个床位。我们女老师合住一间。女老师仅三人。我和黄凯芬,外加北京大学那位正在美国作访问学者的女老师。一间宿舍一晚上才一卢布多。如果住外面宾馆,他们两晚上便要花80美元。那里与这里,价钱成天壤之别。吃饭,我们就作东道主招待了。当时的俄罗斯,鸡、鱼、肉都十分便宜,比国内便宜多了。国内尚未脱离食品供应的缺乏时代。当晚,我们随便做了饭,第二天晚上,有准备地买了鸡、鱼、鱿鱼、鸡蛋,总之全是高蛋白的食物,丰盛地招待了他们。他们赞不绝口。第二天,参观“艾尔米达什”,我是专门讲解员,就去参观了“俄罗斯展览馆:。一幅幅俄罗斯油画:从“伊凡雷帝杀子”到阿伊佐夫斯基的“静静的月夜”、“九级风浪”,到列宾的“归来”等。我和他们全都沉浸在俄罗斯代表名画中。那位北大的老教授感慨地说:“你是最好的讲解员。这趟圣彼得堡之行来的太值了!”
第二天晚上,大家已很熟了。晚上睡下,我们女老师聊了自己每个人个人的境况。那个时代,四五十岁能奋斗到作访问学者的,个个都有一本奋斗经。尤其是女同志。北大那位女同志,也是副教授,我也是。在80年代那样的时代,我们本身的成长历程都有着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拼命、奋斗、不谙人事、君子坦荡荡的风气。而在评职称场上,还外加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女性的歧视风。就以我说,我的科研与教学在系上已公认了。学生们评“我最心爱的老师”、“我最尊敬的老师”的标语贴在教学楼,一次次被覆盖,一次次被重贴。那是80级法律系学生贴的,我连学生的姓名都叫不上。因为那是全系6个班一起上的大课。我的科研成果在当时已发表数十篇于核心期刊上。但因为是女性,全系教研室主任讨论时,听说为我的提名,有知名教授拍案而起,对不公平抗议。最后,系上提名40多人后,我在争议中被加到其后。然而,学校无副教授批准权,报到上级,审批下来,那批全校14名副教授,我丈夫胡留元第一,我名列第二。1987年出国时,我是副教授职称。而那位北大访问学者女副教授,几乎与我命运相同。大家唏嘘良久,这便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天回首往事,早已风轻云淡。人生各有自己的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人生,贵就在“坚持”二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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